“转眼九重真龙出，一洗永劫凡马空。”一千两百年前，诗东说念主杜甫不雅画家曹霸画马，为其画技之娴雅而叹服。而今，曹霸之画早已失传，他画的马到底何如？谁也不知说念。这段好意思术史上的缺憾，给了国画名家王为政设想的空间，于是，长篇演义《图画隐》横空出世。日前，围绕着由果麦文化出品的新书《图画隐》，作者王为政应邀与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张开了对话。

王为政 自画像

《图画隐》，王为政 著，果麦文化、花城出书社 2024年3月版

问：在跋文中看到您这本书从有创作想法到最终成稿出书，时分横跨三十年之久，感到好奇的是三十年前关于《图画隐》的构想和最终落笔的成稿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会把这个名目摈弃了这样久呢？

答：长篇演义是一项大工程，从无到有，集腋成裘，还要经验反复修改，最初的构念念和定稿细目是大不相易的。当年我经过一派拆迁工地，于瓦砾中发现一块珐琅门牌，上书“周家大院XX号”。心头不禁一动。“周家大院”不像个街说念、巷子称呼，不知什么来历？也许，它确曾是一座深宅大院，富甲一方，雕零之后风声鹤唳，住进了若干散户，编了门招牌码，成了一派街区。不管它也曾何如光芒，又也曾有过若干故事，如今都被风吹雨打去。手捧这块门牌，望着这片瓦砾，我胡念念乱量……那时就是这样一个闪念，但有了这一粒种子，就会发芽，形形色色的东说念主物纷纷登场，按照各自的生涯轨说念，将当年的故事演释开去。

为什么演义最终完成是在三十年后？原因很约略，我的本员作事是画家，好意思术创作的任务当头，写稿就得闪开，不承想，让来让去让了这样多年，直到我退休以后，才随机分将它完成。好在经过这样弥远的“滋长”，它也越来越丰润了。

问：曹霸的画是还是失传了的，至于他画得有多好，只停留在东说念主们的设想当中。演义中要让这样一幅绝世之作重现，您怎么赋予一个不存在的作品以真确感？为什么会采纳曹霸的作品来张开故事呢？曹霸有什么相等打动您的处所吗？

答：演义是虚拟的。正因为曹霸的画早已失传，倒给咱们留住了虚拟的空间，要道是你的虚拟要让东说念主驯服，正如前东说念主的陶冶之谈：“撒一个欺人之谈，每个细节都是真确的。”固然我莫得见过曹霸的画作，可是，由于历史的坚强，让一批历代画马名作荣幸流传下来，供咱们月旦、相比。尤为值得走时的是，与曹霸同期代而且有过走动的诗圣杜甫，留住了专为曹霸而作的两首诗，是咱们意识曹霸的最弥留的模仿。

马是中国画常见的题材，纵不雅历代画马之作，却一蟹不如一蟹。为什么？时间在变，东说念主的生态、马的生态都在变。当东说念主与马共同浴血开荒的时间成为往常，马不再是战将、斗士，而成为养尊处优的宠物，丰腴肥大，雍容富贵，“马性”全无，越来越具阴柔之好意思了。杜甫批评韩幹，刀刀见血，直击舛误：“幹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韩幹所缺失的，恰是他的老诚曹霸所非凡的，咱们固然看不到曹霸的画，但“龙池旬日飞轰隆”“迥若寒空动烟雪，霜蹄蹴踏长楸间”“转眼九重真龙出，一洗永劫凡马空”，这些极富视觉性的诗句让咱们如同亲睹良驹！

问：我看到好多网友评申诉在这本书中学到了不少字画储藏方面的学问，你以为画家这份事业是否对您的文体创作产生了影响？

答：我观赏高阳和丹·布朗的作品，他们每涉足一个行业，一个领域，就把它写到极致，俨然这方面的大家。我也看到一些写画家和储藏家的演义和影视剧，一不驻守就冒出生手话。我曾读过的一册书中居然说“欧好意思画的散点透视和中国画的焦点透视”，皆备弄倒置了。我写本专科的事儿，相对相比老成，争取少犯或不犯这样的荒唐。

问：在我的印象中，专职画家里似乎很少有在文体创作相等是长篇演义创作上有所配置的，您对文体的好奇是从何而来的？

答：我的爷爷是来源民国和新中国两个时间的私塾先生。小时候，每六合学总结，他都要教我读两本书，《唐诗合解》和《古文析义》，使我从小养成了亲近古典文体的民俗。同期，童年的我也还是显暴露在画图方面的天禀。不错说，我对画图和文体的好奇是相似的，不同的是，十岁那年，语文老诚带我拜见画家尚连璧先生，从此成为他的学生，接收正规的专科查验，其后顺利地登第南京艺术学院附中庸中央工艺好意思术学院，毕业后参加北京画院，成为专科画家。在我学艺的途中，也仍然爱恋着文体，南艺附中的老同学忆起旧事，说我的某一篇作文，居然写了满满一册，那是在写演义啊！我于今还保存着早期的一首诗作《七律·踏春》：

大江南岸晓行东，笔趣自然造化功。

山影幽幽一带碧，桃烟褭褭几重红。

呢喃紫燕春风里，欸乃泥船烟雨中。

暮色将临方觉晚，重寻归路问村童。

诗自然称不上好，仅就格律而论，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总算还能中规中矩。我的诗词创作一直握续于今，行为历练翰墨的本领。我一直认为，诗词是中国文体精华中的精华，是一切文体容貌创作的基本功，亦然难度最高、最见功力的，几斤几两，一目了然。作画之余，我还尝试着写一些演义、散文以及话剧和电影电视脚本。东说念主到中年，有幸慎重了冰心、丁玲、曹禺、刘白羽、荒煤等老一辈作者，以身作则，一丝一滴，使我获益匪浅，这就说来话长了。

问：您以为文体与画图是否有共同之处 ？在读者的驳倒中我也堤防到不少读者认为您的演义在东说念主物刻画上令东说念主印象潜入，您的东说念主物画也受到好意思术界的豪爽赞誉，在东说念主物刻画和描写上您有什么相等的心得吗？

答：前边说过，读杜甫的诗篇，如同推己及人，仿佛呼啸腾骁的天马良驹就在目下。画图是视觉艺术，一切都是看得见的。优秀的文体作品亦然“看得见”的，这就是文体与画图的重叠之处。我的好意思术创作以东说念主物画为主，而且偏重肖像画，因为你不可能在画面上讲故事，铺排复杂的情节，也不可能让东说念主物演讲动东说念主的台词，而只可靠东说念主物形象的塑造，去感染不雅众。我不吟唱“东说念主不可貌相”，要是这个说法确立，天下上就莫得肖像画了。我倒是挺观赏相面先生常说的一句话：“您的一切都写在脸上。”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参议东说念主，用画家的眼和手来不雅察东说念主、塑造东说念主。文体是我的另一支画笔，这支笔，不但能画像，还会讲故事。

问：文化演义中波及的考证和学问不少，您以为对读者而言会变成阅读门槛吗？

答：在《图画隐》的写稿中，我莫得预设门槛，故事从苦六儿在总统府前“赴鼎镬以明志”，逼黎元洪下台提及，猛火熊熊，沸沸扬扬，识得几千字的读者都不错轻视参加阅读。字画艺术不是东说念主东说念主都老成的，我模仿悬疑演义的手法，把字画专科学问编织到辩别真伪的情节中去，正如书中的仰古堂雇主马骉所说：“每当我濒临一件字画作品，相等是年代已久的古物，就像在判一个案子，作伪的东说念主用挖款儿、拼接、作旧等等才智，张公吃酒李公醉，旋乾转坤，以伪乱真，我要作念的，就是去伪存真，摒除一切假象，探清它的正本面庞。”当读者像不雅看刑侦剧那样饶有有趣地完成了阅读，甚或悟到了点儿什么，我的想法也就达到了，这就是我所说的“浅入深出”。

问：您怎么看待面前文体阛阓读者关于长篇演义的需求的接收 度？您希望读者从《图画隐》中获取何如的感受？

答：中国年产长篇演义上万部，我看得未几，未便妄评。但我认为，文体艺术不同于交易运作，不应该把读者、不雅众当成“天主”,不是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作者、艺术家有攀扯引颈阛阓，耕种有文化、有品位、有念念想、多情味的读者和不雅众。

我为什么要写《图画隐》？往小处说，是出于好奇，想写一部具有翰墨真义而况也能给读者带来阅读享受的作品。往大处说，是我的精神“寻根”之旅。有论者说：“《图画隐》是名士风骨的一曲挽歌，中华英才精神的一首颂歌。”甚是。先秦豪侠、魏晋名士还是远去，但其精神不散。侠的作事是什么？替天行说念、匡扶正义；士的现实是什么？弘愿勃勃，贫贱不成移，英武不成屈。当军阀曹锟贿选总统、窃国弄权之时，曹横拔枪而起，踊跃坚强，让咱们看到了以寰宇公正正义为己任的当代荆轲。当千载国宝《绝影图》被巧取强取之际，挺身护宝并付出人命的则是布衣书生：“胸中有节烈，肩上有千里重，上天不允许咱们苟活！”《图画隐》通过一个貌似悬疑的故事，破解的不仅是一幅古画迷踪，而且是咱们民族性情的遗传基因：担当之骨，坚强之气。不畏强暴，向死而生！不时民族性情，重塑民族形象，达成中华英才的伟大回应，这即是荫藏在《图画隐》之中的灵魂。

问：在这七八年的创作经由中，您有卡壳的时候吗？会怎么调遣我方的写稿景况？

答：任何写稿主说念主都会有“卡壳”的时候，伟大如鲁迅，也说过“写不出的时候不硬写”，这即是“卡壳”。“写不出的时候”是斗争的间歇，也恰是补充弹药、调遣战法、寻找出击标的的时机。钱锺书谓：“寻诗争似诗寻我。”一件将来的作品，仿佛还是完成，深埋地下，你的任务是把它齐备地“发掘”出来。你在寻它，它也在寻你，当你遽然回顾，终于发现了它，从土壤中亲手捧出，那也恰是作者最耽溺的时候，“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值得！

“有些人会因为题目中的‘东北’而买这本书，但买到后发现并不是专门写东北，可能会有些失望。”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徐前进倒是很坦然。不过他说，一个人如果在中国的很多城市中生活过，应该就会知道，这些城市在很多方面都是相似的，包括街道景观、建筑风格、日常习俗，等等。

问：接下来还有什么新的写稿打算吗？

答：正在作念的事情是编一册诗词集，打算中还要写一册自传色调的散文集。至于大部头的创作，酝酿中的构念念倒是有一些，怎么实践，就看将来了。希望我不负图画，也不负文体！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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